三题故事13
13. 「小动物」、「神烦」、「真爱」、「离开」
巴尔斯布鲁克帝国陆军士官学校——这个占地将近帝国的四分之一的学校，每年迎来无数学生，作为工具为帝国效力。这一年，泰德穿上了镶金边的黑色制服，戴上白手套，走进了大厅。虽然多数学生对他的身份指指点点，但他已经习惯了，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也不是第一次。
这一天，泰德坐在中央大喷泉的位置上嚼着维生素片，突然背后被人重重地拍了一把，差点没把喉咙里的维生素片给咳出来。
“嘿嘿，泰德，又在吃维生素片呀？”拥有犹如阳光般笑容的少年笑嘻嘻地坐在泰德旁边，“多吃点肉类才可以长高啊！啊对了，也要吃蔬菜！”
“你事先打个招呼啊！”泰德假装生气的用手肘捅了一下少年的腹部，逗得后者咯咯笑。
“所以那个拍肩就是招呼嘛！”少年做了个鬼脸，打开饭盒。
“……米卡杰，你的盒饭真丰富。”泰德偶然凑过头一看，虽然叫不出名字，但看上去很美味。
“对呀，要不要我喂你？这个鸡蛋卷超级好吃的！”米卡杰夹起鸡蛋卷，笑着望泰德口里塞。
泰德虽然想要躲避，却被先发制人，只好嚼着鸡蛋卷，顺便以开玩笑般的怨恨眼神瞪了一眼自己的好友。
米卡杰是泰德在学校的唯一好友，对大多数人排斥的他，只有米卡杰主动向他搭话，经常展露亲切的笑容和他聊天，他们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几乎形影不离。泰德对米卡杰的第一印象并不好——除了惊讶之外，就只剩一个词：烦。
“呐呐，我叫米卡杰，你叫什么名字呀？长得好小只哦？”
“喂，泰德，别走这么快等等我！一起上课吧！”
“泰德，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
泰德不经意笑了笑，米卡杰疑惑地看着他，继而绽放一个微笑：“嘿，难得见到你心情这么好！发生了什么事啦~”
“秘密。”泰德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吞下鸡蛋卷。
“哎~小气鬼！”米卡杰不服气地嘟了嘟嘴，“不过泰德你笑起来很好看呀，以后多笑笑。”
“……为什么你一直在笑啊？”泰德犹豫了一会，还是把心中埋藏已久的疑问道出。
“为什么笑……这个理由好难想哦？不过嘛，见到一些令人开心的事，遇到一个合伙的朋友就令人高兴呀？高兴自然要笑吧！”
“令人高兴……”泰德实在想不出除了米卡杰是他在这个军校生活的亮点之外还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米卡杰眯了眯眼，很快地吃好了盒饭，随意地擦了擦嘴，漫不经心地说道：“泰德你的心太冷了呀，你听过吗？真爱可以融化冰冷的心哦！在未来的某一个时间，你一定会遇到这样的人，可以抚平你的伤疤，带给你笑容，给予你永远的温暖。”
“会有这样的人吗，为我这样的人？”泰德自嘲地笑了笑。
“一定会有的！”米卡杰坚定的目光让泰德感到有些后怕。
感觉脸颊有些湿润，泰德睁开眼，一只粉红色的小龙蹲在他的右肩上，舔着他的脸颊。泰德伸手用指腹擦了擦左眼，才发现自己流泪了。
一瞬间进入现实的他，想起自己夜晚还在教堂的走廊里游荡，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不行不行，明天还得接受弗拉乌的特训。得回房间才行，不然被修女她们发现了就不好。”泰德摇摇头，浓浓的睡意似乎被驱散了一点。
深夜的繁星显出它们应有的光亮，泰德眨了眨眼，思绪又飘到一些不着边际的回忆。还好旁边有小龙的舔舐，他很快又回过神。
“米卡杰……”泰德温柔地挑弄小龙的下巴，喃喃道“你说的真爱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小龙用湿润的小眼睛歪头看着泰德，同时又给了泰德一个舔舐。
“噗……你真调皮！”泰德被逗笑了，原本还有些致郁的心情一扫而光，“好了，我们回去吧。”
小龙用爪子蹭了蹭头，微笑地点点头，飞起来为泰德带路。
“弗拉乌，”泰德喘着气，看着夕阳徐徐而落，不禁想起心中的挚友，“真爱是什么？”
“啊？”弗拉乌吃惊地睁大眼睛，用宽大的手背贴上泰德的额头，一脸匪夷所思。
“我没生病！”泰德为自己的愚蠢感到羞耻，他涨红了脸，不耐烦地拍掉了那只手，坐在一旁生闷气。
弗拉乌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怀好意地凑过来，低语道：“嘿嘿，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你谈恋爱啦？天大的笑话啊！”
“才不是。”泰德赌气般把弗拉乌大力推开。
“你这个臭小鬼！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弗拉乌的头栽在雪中，他起身的时候用了好长时间才拍掉了头发上的雪。
夕阳照亮了这个满是松树和雪的荒凉之地，现在，泰德和弗拉乌正处于逃亡的阶段，能停下来喘口气欣赏夕阳的美是难得的休息。橙红色的天空，橙红色的雪，就像……米卡杰橙红色、温暖善意的笑容。
“我说啊，互相相爱的对方，会离开对方吗？”泰德无头无脑地问了一句，然后发现自己又问了个奇怪的问题，马上补了一句“当我没问过。”
“这个啊，会。”难得一见，弗拉乌却正正经经地回答了他。
泰德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与小龙的表情同步了。
“喂喂你这什么表情！跟那只蠢龙……嗷！好痛！你居然咬我！”
“哼，活该，米卡杰才不蠢！”泰德吐了吐舌头。
“其实在我看来，他挺蠢的。”弗拉乌使劲甩开小龙的咬，点燃了一支烟，抬头望向快要沉入地平线的落日。
“你说什么！”泰德气得站起身，就差没有呵斥眼前这个好色主教。
弗拉乌淡定的呼出一口烟，眯着眼，淡淡说：“他始终都坚持保护你，不让你受伤，为此献上自己的生命，这么单纯的人世界上还能找到第二个吗？”
“你……！”
“不过，我觉得他是对的，虽然愚蠢但好歹做了一件无愧于心的事情。啊该死，这么随随便便就可以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的家伙真令人羡慕。”弗拉乌的身体向后倾，整个人躺在雪中。
“这句话看起来不是表扬呀！”泰德决定这个臭嘴主教再说出损害米卡杰人格的话，自己就趴上去揍他一顿，拳头都握好了。
“这种行为，或许就是米卡杰对你的爱吧。”烟雾慢慢上升，模糊了泰德惊讶的表情。
一阵沉默。
“哎呀难道你没感觉到？！”弗拉乌烦躁的抓了抓耳朵，直起身，“你觉得一个人会无端端为另一个人献上生命吗？”
“不……觉得……”泰德还没理清思路，支支吾吾地答道。
“笨蛋！米卡杰把你视为挚友，永远的挚友，为了你，他可以做任何事情！这是一种爱！”弗拉乌想了想，“嗯，真爱。你真是一个幸福的小鬼。”
“我……诶……”
“怎么？你以为真爱只会发生在男女之间吗？”一记鄙视的眼光令泰德倍感不爽，“家人，朋友，夫妻，仇敌，拥有这些身份的人都会有爱。”
“……仇敌也是？”
“嘛，有些人因为某种原因不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只能以另一种方式存活，比如相爱相杀啥的。”
泰德半知半解地点点头，惹来弗拉乌一阵窃笑。
“但，为什么他要离开……明明把我卖出来也没什么……我不会恨他的。”泰德垂下头，难过地低语，受到他的影响，小龙也变得不安起来。
“白痴啊！”弗拉乌看不惯这样的场面，站起身拍了拍自家笨学生的头，“短暂的离开是为了更好的相遇，对吧米卡杰。”说着，还向小龙挤了挤眼。
“更好地相遇……”泰德把在一旁舔舐自己的小龙捧在手心，看着小龙可爱的笑容，眼里的阴霾消散了一点，“也许真的是这样吧。”
弗拉乌舒了口气，重新坐回地上，突然听见耳边有什么人在说话，他往泰德的方向望去，发现半透明的、舒展着天使翅膀的米卡杰灵魂轻轻抱着泰德，殷红的眼睛与弗拉乌的眼神对上，前者笑了笑，轻轻说了句“谢谢。”，后者也笑了，摆出一个“OK”的手势。
“谢谢你一直陪着泰德，这个我最重视的朋友，”米卡杰殷红的眼眸与夕阳的橙红色融为一体，“这么长时间辛苦你了，你也爱着泰德吧？”
从没预料到会被这样说的主教愣了愣，接着摆出一副“饶了我吧”的欠扁笑容说道：“怎么可能啊！我才不要爱着这样别扭的臭小鬼呢。”
“是吗？你也像泰德一样口是心非呢。”米卡杰开朗地笑了起来，身影渐渐消融在最后的红色中。
“弗拉乌，你刚刚说了什么吗？”回过神的泰德狐疑地盯着带着温柔微笑的主教。
“什~么~也~没~说~！”弗拉乌换上贱贱的笑容，以轻快的语调说道，“天黑了，生火，我来守夜，你快睡觉。”
“哦……”睡前，泰德不忘给弗拉乌一个怀疑的眼神，便抱着小龙钻进睡袋。
“死小鬼……”弗拉乌没好气地骂了一句，仰头看漆黑的天空。
今夜，月明星稀。
